害怕其二
倘若以年龄为横轴,以人究其一生害怕情绪的强弱程度为纵轴,拟合一条曲线,大概是个倒U型。更进一步地说,会是个左偏右肥尾的形状。
可怜我才智平平,难得灵光,也不知是不是击中了前人早就拍过的脑袋,只能抢先提出来,沾沾自喜一番。只是这理论全凭我一人经验,其中到底有几分道理,概不负责。这并非我推诿,而是如今只要一出门,甚至不出门——动动手指,浑话、痴话、谎话、假话,劈头盖脸,防不胜防,若真要一一怪责,也还轮不到一个说笨话的人头上。
回到曲线上,按我现在的年纪,大概处在曲线顶端偏左的位置,这实在是个不太愉快的认识。纵轴的害怕值随着年纪而变化的趋势是比较容易理解的。小时候,无忧无虑,好像全世界都绕着自己转;随着年纪增长,开始懂害怕,并自此在这条路上一发不可收拾:怕疼,怕犯错和批评,怕考不上好大学,怕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,怕生活踉跄,怕孤独与冷眼,怕小人和构陷,怕衰老,怕生病,怕别离,怕突如其来的变故,怕人生的终极命题…好在当到达某个年龄之后,人就开始变得笃定、平静,亦或者麻木漠然,而两者都引导着害怕的情绪最终趋于平缓。
想到这儿,脑袋里蹦出的另一个问题是,是否这条曲线的纵向水平受着时代因素的影响?(我的答案是肯定的)这个被影响的规律具体表现如何?相比上一代人,今天的我们是拥抱了更多还是更少的害怕?乐观主义者的答案是,今天的人们拥抱了更少的害怕,悲观如我则以为,今天的人们只是拥抱了更少的显性的害怕。
这场盛大的狂欢派对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,待我回神的时候,人人手中都已握着装满玫瑰色液体的酒杯。我看见有人豪饮,有人小口地抿,前者饮尽了便一头跳进不见底的舞池里;后者起初还保有警觉,只是时不时地浅尝,等看到身旁的人越来越少了,竟然生出些许焦虑,警觉和焦虑的情绪来回对抗,然后半推半就地也跳进去了。于是害怕悉数留给了仍站在池边的那一小撮人,他们害怕加入,又害怕没加入,只能没完没了地在原地纠结议论。需要指出的是,相比那些或主动或被动加入的人,这些犹豫的人们之所以尚未加入,也许并不是因为他们更加聪明或者高尚。
我舔了一口手中玫瑰色的液体,频频忍住想痛饮一大口的冲动,因为有人告诉了我一个新鲜的词——“Feed”,于是我只能不尽兴地享受。我怀疑,刺激是害怕的另一个名字。杯中酒下去大半,我好像有点醉了,我猛然冒出一个念头,那个人也许爱我,又也许是我的仇敌。
我从前没觉得自己是循规蹈矩、做事束手束脚之人,但新鲜事听闻多了,对此有所动摇。相比多听多闻,我更害怕掩目塞耳不听不闻,哪怕是一头栽进历史的垃圾堆,也想要有辨别的能力。
前日跟朋友聊闲话,我问:人类是要自我毁灭吗?
朋友答:外星人怎么还不来解放人类?
需要澄清的是,我虽然嘴上是个叛徒,但心里住着一位忠臣。